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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 (兩個人的事【第一更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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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中,南笳殺青返回北城。

休息幾天,又被關姐哄得去趕了幾個通告,終於閑下來,踐行帶周濂月回去見家長一事。

她沒想瞞著南仲理,只是在和父親“吃了嗎”、“早點睡別熬夜”、“背疼就去做個按摩”諸如此等過分日常又接地氣的微信對話中,找不到那個要告訴他自己戀愛了的時機。

但眼下是要打招呼了。

她沒有太斟酌用詞,閑下來的那天早上,就跟南仲理發了條微信:爸,我想帶對象回來吃飯可以嗎?

發出去她自己先樂了一下,怎麽會想到用“對象”這麽老派而具有年代感的措辭?

一直到中午,南笳才收到南仲理的回覆:那個姓周的有錢老板?

南笳楞了下,回:您知道?

南仲理沒多解釋什麽:哪天?

跟周濂月確認行程之後,南笳把回去的時間告知給南仲理。

他們回去那天,周濂月的架勢很正式。

倒也不是說他平時不正式,一個成天文山會海的商人,很難有不正式的時候。

周濂月的一切準備,都非常的老派、合乎規矩——

他備了人參、茶葉等非常“old school”的禮品,因為南仲理是廚子,又特意準備了一套上好的刀具,意大利手工打造的。南笳去查了一下價格,貴得離譜,抵一個奢侈品包了。

落地南城以後,南笳給南仲理打了個電話,說先帶周濂月去家裏坐會兒。

南仲理說:“家裏也沒收拾,也沒啥好參觀的。先去吃飯吧。”

“去哪兒吃?”

南仲理已訂好座,叫他們直接過去。

南笳當下有了不好的預感:既不去家裏吃,也不去自家的大排檔吃。南仲理一個直腸子,這態度不言而喻了。

她沒把這擔憂表現出來,陪周濂月先去酒店放了東西,坐車直接去了那酒樓。

一家國營的老字號,裝修有種過時的富麗堂皇,很大的一個堂食的大廳,傳統的圓桌,地上鋪暗紅色織花地毯。

這酒樓以古法手藝出名,同樣出名的還有其昂貴的價格。

南笳知道,南仲理是最看不慣這一類國營酒店的,味道一般,服務更一般。

南仲理人已到,在包間裏。

他們推門的一瞬間,南仲理從位上站了起來,神情淡淡的。

南笳笑著介紹,“爸,這是周濂月。”

周濂月頷首,伸出手去,微笑道:“南先生您好。”

南仲理伸手,很是敷衍地一握,既不表達歡迎,也不報以好奇,叫他們坐,緊跟著喚來服務員上菜。

南笳擔憂成真,這一餐要多尷尬有多尷尬,南仲理很是耿直,他不樂意的人,不存在虛以委蛇一說。

一頓飯下來,南笳只看著周濂月不斷嘗試找話題,又不斷被南仲理三言兩語敷衍過去。

氣氛冷得要結冰。

南笳看一眼周濂月,他一個擅長審時度勢,察言觀色的人,怎會看不出南仲理的態度是明晃晃的拒絕交流。

但他神情和態度一點沒受影響,依然不斷嘗試溝通。

直到後半段,周濂月起身笑說,失陪片刻,去趟洗手間。

門一闔上,南笳當下就忍不住了:“您要是不喜歡他,一開始就應該明說不要讓我把人帶回來。”

南仲理冷哼一聲,“我就想看看,玩弄我閨女的是個什麽樣的人。”

南笳楞一下,忙解釋說:“不是您想的……”

南仲理怫然打斷她:“你就覺得你老爸不上網?對你的事兒一無所知?你們劇組都議論你!說你之前全靠人提攜才演得主角,那人是不是就這姓周的?他是不是像網上說的,跟你在一塊兒的時候還有家室?你自己說說,這是這麽行為,這叫……”

他胸口劇烈起伏,但似乎因為畢竟是自己親生女兒,難聽的話到底說不出口,“南笳,我是不是跟你說過,這什麽娛樂圈混不下去了,咱就別混了,轉業行不行?再不濟老爸養你行不行?你為什麽作踐自己,你沒尊嚴嗎?你十八九歲那會兒的那股子傲氣呢?哪兒去了?”

傲氣,尊嚴……

南笳沒想要掉眼淚,但似乎忍不住。

她別過臉去拿手背抹淚,吸一口氣,冷靜地說:“你看到的我,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我……算了,我不該帶他回來的。”

“那就趕緊滾吧!把他送的破禮物一塊兒拿走!”

南笳提起座位上周濂月的外套和自己的提包便起身。

一推開包廂門,與周濂月迎面撞上,他手裏捏著買單的支付票據。

看他神情,顯然聽到他們父女的爭吵了。

南笳直接將周濂月手腕一抓,“走。”

周濂月輕輕一掙,擡手拍拍她的手背,“你先去外面等我。”

“你不用跟他溝通……”

“乖。先出去等我。”

南笳猶豫一下,還是松了手,先出去了。

她走到門口的樹下,抱著周濂月的外套,仰頭,深呼吸。

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認出了她,不遠處有幾人停了腳步,向著她這邊頻頻打量。

她沒管。

等了約莫五六分鐘,周濂月從酒樓大門口出來了。

他徑直走過來將她肩膀一攬,低頭親親她額頭,“走吧。”

上了車,南笳一路不作聲。

到了酒店,周濂月半擁半推著她進了電梯。

穿過灰色地毯的走廊,停在房間門口,周濂月在她身後拿出房卡刷開門。

走進玄關,幾乎燈光傾落的同時,南笳一下蹲下去,舉起一直抱在手裏的周濂月的外套,蒙住腦袋抽噎。

周濂月跟著蹲了下來,伸臂,從背後將她一抱。

她身體稍稍歪倒,手指在地板上撐了一下,緊跟轉身,膝蓋落地,腦袋靠過去。

他往後倒了一下,索性背靠門板,屈起兩腿坐了下來。

片刻,她感覺到有手臂來解她蒙在頭上的外套,手指一松,外套被扯開。

他手指捧住她潮濕而泛紅的臉,低頭來找她濕漉漉又微鹹的唇,碰了一下,低聲哄道:“別難過了。”

南笳抽氣:“他根本不了解我,也不了解你……”

周濂月低頭看她:“你想跟他說邵從安的事嗎?”

“不想……也不能。”

“既然選擇隱瞞,就得接受不被諒解。”周濂月語氣很是平靜。

南笳一下便沈默下來。

周濂月攬她起來,“去洗個澡。”

南笳起身,周濂月擁著她往浴室走去。

她到了流理臺前,擰開水龍頭,清涼的水澆到臉上,她忽然說:“我十八歲……”

周濂月本要先出去了,腳步一頓。

“我十八歲的時候,高考剛結束那會兒,跟同學去酒吧,有個富二代還是什麽的,要了我的聯系方式,之後追了我一個暑假。他開一輛蘭博基尼,天天跑我爸大排檔門口去堵我。我後來不勝其煩,潑了他一壺涼茶,他才消停。我爸覺得,我一輩子都該像十八歲那樣傲氣清高,他不知道十八歲的那個我早就已經死了……”

周濂月一步踏進來,手掌在臺面上撐了一下,低頭看她,“什麽話。不一直還活著嗎?”

“哪裏?”她問的是,“哪裏還活著”。

“這兒。”

周濂月一把攥住她濕漉漉的手,往他心口處一按。

她手指一顫。

因為感知到蓬勃而規律的心跳。

她好像又要落淚。

周濂月再靠近一步,兩手都抵在臺沿上,自背後將她歸攏在他的呼吸和體溫裏,“他是你父親,所以我想見見,也算是圖個名正言順。這事兒你別操心了,我再找他單獨聊聊。時間還長,總有辦法。”

南笳卻搖頭,“你說得對,選擇隱瞞就要接受被誤解的代價。為什麽要別人來決定一段感情是不是名正言順……不被承認,感情就不存在嗎?變成虛假了嗎?虛名和實質,總要選一個。我不強求兩全——你也別強求。”

周濂月抱緊她,聲音沈沈地說:“好。”

洗過澡,南笳換了身衣服,準備出門。

“去哪兒?”

“回去再跟我爸聊聊。再溝通不了就算了。”

周濂月起身,“我送你過去。”

“不用。”

周濂月卻堅持,“送你到樓下。”

車開到小區門口。

南笳拉開門,“你等我一下,應該不會太久。”

周濂月說:“沒事兒,你們好好聊。”

南笳進小區,上樓,拿鑰匙打開自家房門。

南仲理正坐在客廳裏抽煙,聽見聲響,動作一頓,淡淡地瞥了她一眼,“還回來做什麽?”

南笳往房裏看,在餐桌上找到了周濂月送的禮品。

到底沒扔。

南笳手撐著玄關墻壁,低頭換了拖鞋。

進屋後,她走到餐桌那兒靠站著,而南仲理則背對著她坐在沙發上,也不回頭。

南笳沈默了一會兒才開口,“那時候因為我爺爺坐過牢,我外公外婆也是不同意您跟我媽在一起。而且因為您長得特魁梧,他們怕您會動手打我媽媽。我媽剛懷我那會兒出了血,臥床養胎一個月才保住。他們也傳,肯定是您跟我媽吵架的時候動了手。您那時候還在當學徒,工資也不高,補貼家用都不夠。大家都嘲笑我媽,靈清的一個大美女,怎麽嫁了一個夥夫。”

南仲理沒說話,只是悶頭抽煙。

南笳繼續說:“但我知道的是,您跟我媽結婚二十多年幾乎沒紅過臉。那時候開了館子賺的第一筆錢,全都拿出來給我媽買護膚品,買新衣服……您是一路被誤解過來的,不總是勸我媽,感情和日子都是兩個人的事兒,又不是貼海報,要搞得人盡皆知。怎麽這個道理,到了我身上就不管用呢?”

南仲理霍然回頭,“我跟你媽是什麽情況?你跟那姓周的又是什麽情況?”

“你看到的都是真的,我也不否認。但不犯法的情況下,我們的感情再不光彩、再被人指摘,那都是我們兩個人的事。我不需要對外人交代,哪怕那個人是我的父親。”

“他是什麽身份的人,你是真不怕被他吃得一幹二凈!”

“他是什麽身份也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他可以為了我去死。”

南仲理皺眉,神情覆雜。

“我說出來都覺得肉麻和矯情,但這是真的。”南笳嘆聲氣,“您能祝福我們固然很好,接受不了我也不勉強。歸根結底,這是我跟他的事,是他要陪著我一輩子……”

南笳直起身,“我的話說完了。我走了,您好好休息。”

“你等等……”

南笳腳步一頓。

然而,南仲理看著她,卻似乎不知說什麽,最終,只是煩躁地揮了揮手,“滾吧!”

南笳回到小區門口,拉開了車門。

周濂月手指碰碰她的臉,“怎麽樣?”

“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。”

車開回到酒店。

舟車勞頓加之情緒消耗大,南笳沒一會兒就睡了。

周濂月倒沒睡著。

他碰了碰南笳肩膀,確定人睡得很熟,便動作放輕起身,套上了衣服,拿上房卡與手機,出了門。

周濂月先給關姐打了個電話,從她那兒拿到南笳填寫的緊急聯系人,即南仲理的電話號碼。

緊跟著把電話撥了過去,笑問,南先生睡了沒有?一起吃點夜宵,喝兩盅酒如何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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